第53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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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回答
你相信嗎？
夏添從沒想過鐘斯琰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一個, 類似於告白的問題。
他漆黑的眼瞳亮亮的，很像熱烈真誠的陽光少年在驕傲地同心上人吐露心意。
少年的一腔赤忱總是動人，令她在聽到的這一瞬間也不受控地失了神。
她反應很慢地, 甚至有些呆地, 一直保持著和剛剛一樣的姿勢，許久沒有動彈。
自然, 也忘了回答他的問題。
“餵。”
鐘斯琰晃了晃膝蓋, 膝頭便在這搖晃中輕輕碰了碰夏添的腿，像是無意的, 很輕。
卻又撓人得很。
“不說話幾個意思。”
他坐姿也隨意, 兩條大長腿岔開擱著晃呀晃的，頗有些懶散又浪的調性。
夏添卻與他相反，站在那兒也很規矩, 瞧著乖乖巧巧的，被他這麽一碰, 回過神了。
她只當鐘斯琰是不小心，微微往旁邊退了一點兒，繼續低頭給他塗藥。
“我相信的。”她說。
她當然相信, 鐘斯琰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 自然也包括他喜歡的人。
他剛剛那樣問她, 大概也是因為, 他才為他表弟周老師做了這樣的事, 內心正洶湧澎湃，所以一時沒忍住有些得意。
“哦，你相信就行。”
鐘斯琰唇角微微上翹, 身體放松地往後一靠，閉著眼看上去有些享受。
原本倆人的姿勢和所保持的距離上藥剛剛好, 他這麽往後一靠，距離就有些遠了。
夏添迫不得已只能隨著他的動作再彎腰一些，繼續動作輕柔地給他臉上塗藥。
有些時候完全就是下意識的反應，看見鐘斯琰閉著眼睛，她不自知地自然放緩了呼吸。
那些呼吸間的氣息很輕地落在鐘斯琰的臉上，他就在她特意為他放緩的呼吸裏放松了整個身心，漸漸浮上困意。
“好了。”
夏添上好藥起身，輕輕丟下這一句，開始收拾他帶來的藥箱。
等她收拾好，發現鐘斯琰沒有任何動靜，湊近去看，才見他仍閉著眼，呼吸均勻。
“鐘斯琰？”
夏添叫了他一聲，沒得到回應。
居然睡著了。
看來今天打架是給他累夠嗆，不僅受了傷，整個人鐵定也身心俱疲。
她倒是鮮少見他這一面，索性也沒什麽要緊，幹脆讓他就這麽靠在沙發上睡了。
將鐘斯琰帶來的藥箱收好擱在一旁，夏添回房拿了一條空調被折返回來輕輕給他蓋上。
就連她自己也沒太察覺，躁動一晚上的心，從他剛剛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就這麽奇妙地安定下來。
尤其是此刻。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夏添將燈光也調成了最暗的那一檔，不會刺眼影響睡覺。
而後，她隔著兩步距離靜靜地看著睡在她家沙發上的鐘斯琰，沈思兩秒，回房去拿了平板電腦出來，就坐在沙發另一角處理文件。
大概過了有一小時，她轉頭看，鐘斯琰還睡著，只不過身體比剛剛歪了些，腦袋也朝著她這個方向傾斜。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視線便很容易被他優越的側臉輪廓所吸引。
她手裏還握著那支電容筆，像個畫家那般不受控地隔空描繪起他的側臉曲線。
飽滿的額頭垂著幾縷碎發，鼻梁高而挺直，唇薄而性感，下頜線鋒利清晰。
冷白皮的臉頰，沒有長斑也沒有長痘，即便他今日受了傷，卻不僅沒有損傷到他半分美貌，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戰損美。
他是真的生得很好看。
這麽多年，她真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的。
夏添調整了下坐姿，側靠在沙發上與他面對面，大膽且毫無顧忌地看他。
從重逢至今，其實她一直都沒太敢好好地看看他的，尤其是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今晚真是賺了。
夏添這麽想著，沒忍住彎了彎唇。
先前她已經洗過澡，也洗漱好了，原本這時候就該準備睡覺，這會兒就這麽在沙發上靠著靠著就開始犯困。
再恢覆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六點。
夏添睜開眼，恢覆清醒的這幾秒，看見自己身上蓋著昨晚她給鐘斯琰蓋的那條空調被。
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頓時完全清醒。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看見昨晚鐘斯琰坐著的那頭已經空了，但茶幾上的藥箱還在。
廚房裏傳來一些很輕的動靜，她起身走過去，看見鐘斯琰做早飯的背影。
他居然沒離開，還起這麽早給她做早飯。
夏添停在廚房門口，默不作聲地看著。
很難描述這一刻的心情。
這樣的清晨六點，她從睡夢裏迷糊醒來，廚房裏已經有人替她忙碌著做早飯。
這樣的清晨，真的讓她很有家的感覺。
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在渝寧。
大概是察覺到她立在門口偷看，鐘斯琰掀著鍋蓋轉過身，語氣聽上去帶著些很輕松的愉悅感：“醒了？熬了點粥，喝點？”
夏添好奇：“你幾點醒的？”
鐘斯琰轉過身去開始往碗裏盛粥：“不到五點，本想直接走，肚子餓了，昨晚光看戲打架去了，沒怎麽吃東西，所以煮點粥。”
哦，原來是這樣。
最近他都在她家做飯，所以他家裏大概並沒有食材儲備，那麽肚子餓了在她家煮個早飯吃也很正常，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好，我先去洗漱。”
“嗯，洗手間那套新的洗漱用品我剛拆了用了，晚上下班回來我給你補上。”
“沒事，本來就是買來用的。”
鐘斯琰自動添了兩個字：“本來就是買來給我用的？”
夏添：“……”
-
夏成剛最近生意上有些不順利。
他最年輕的時候，在工廠裏做職工。
那會兒待遇其實相對其他人來說還不錯，至少勝在穩定，屬於發不了財但也能溫飽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那種。
不過他不是那種太安分守己願意過安安穩穩日子的人，骨子裏的冒險精神更多一些，喜歡去闖，去以小博大，所以辭了工。
他有野心，想發財，努力說服了他爸拿錢投資給他去做生意創業。
一開始還只是做點小本買賣，沒想到挺順利，於是信心大增，做事也開始更大膽。
那會兒他還剛跟蘇雨結婚，倆人還在熱戀期，他想做什麽蘇雨自然都是支持的。
有了心愛之人的陪伴和支持，夏成剛自然更加有了自信和幹勁，看好市場選好項目後便毅然決然地將大部分資金都投了進去。
做生意的人不比打工的人，安安穩穩地掙著那點死工資，所以在這種未知的冒險裏，求不了自己就喜歡求神拜佛。
直白點講就是迷信。
把大部分錢都投進去以後，對於漫長的回報期，夏成剛心裏也沒底。
再喜歡冒險的人，也怕遇到真的危險。
所以他去了一趟南塔寺，求佛祖保佑他生意順利，早日發大財，最好再抱個胖小子。
他是個挺重男輕女的人，雖然那會兒他跟蘇雨還在熱戀期，他也很喜歡她，但這並不影響他覺得女人只是錦上添花的存在。
難堪大用。
在他還小的時候，他就是這麽覺得。
所以，在他想要成為一個父親時，最想要的也是一個兒子，一個優秀的兒子，最好比他具有更多的聰明才智，比他更有能力。
如此，才能繼承他的衣缽。
就跟自古以來的帝王家都要由皇子來繼承一般，雖然他家並沒有皇位，但他打下來的這些江山，都是需要兒子來繼承的。
兒子可以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可以幫他把生意越做越大，可以為他家開枝散葉，可以為他養老，讓他頤養天年。
女兒？
遲早要嫁人的，生來沒用。
不過如果生意真的做到很大的時候，或許有個女兒也不錯，可以用來跟那些世家大族們聯姻，拉攏一下關系，鋪一鋪以後的路。
這就是他認為的，女兒唯一的作用。
並且，就算一定要有女兒，那也得生在兒子之後，隨便養養就好了。
還是那句話，遲早要嫁人的，嫁完人，她的作用也就基本上沒了，為他做不了什麽大貢獻，靜心養著也是浪費金錢精力。
他在佛祖跟前求了個兒子，回去不到半個月，蘇雨就查出來懷孕。
他以為是佛祖顯靈，真應了他許的願，給他送來了個大胖兒子，高興得一整晚沒睡著。
在蘇雨查出來懷孕以後，他的生意上也開始一路綠燈，之前本就順暢的財路走得更加順暢，結交的生意夥伴也越來越多。
這讓他更加堅信了那天在南塔寺許的願被佛祖實現了，還特意去上了高香。
那段時間他可謂是春風得意，嬌妻有孕，事業紅火，前途一片光明，自然也就對這個未出生的孩子寄予厚望。
他開始琢磨給這個孩子取個名字。
為此，他還翻了字典詞典，可惜文化也算不上太高，所以更高深一點含義有美好期望的名字也想不出來，只能想個簡單的。
“添”這個字，就很好。
增添的添，如虎添翼的添。
正正好配這個給他帶來好運財運的兒子。
最好讓他的錢財添添添，所有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添添添，再添一個兒子也不錯。
他在這種期待中等待這個孩子的降臨，甚至已經想好了他的滿月酒百日宴應該怎樣辦才夠風光，怎樣將他培養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終於，蘇雨的預產期到了。
他焦急又滿懷期待地在產房外等待，快要被自己腦海裏的美好暢想幸福暈了。
可惜，這一切美好止於護士將這個孩子抱給他看的那一刻——
“小千金很可愛哦，皮膚也很好，長大後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姑娘，您真幸福！”
那一刻，說晴天霹靂也不為過。
居然是個女兒。
他期待了這麽久的兒子，居然是個女兒。
夏成剛石化在原地，手卻在抖，不敢置信地去掀嬰兒包被查看性別。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是個女兒呢？我明明跟佛祖說的我要一個兒子，怎麽可能是個女兒？你們是不是抱錯了？”
護士疑惑地看著這個奇怪的男人，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還是一旁的夏成剛母親高興地將孩子抱了過去。
“孫女啊？我的孫女！哎喲，這小臉兒，長得也太可愛了，真是個小寶貝！”
夏成剛的美夢在這一刻徹底破滅了。
他開始將所有的不如意都怪罪在這個孩子身上，就連早就想好的名字也不想給她。
那可是他給他兒子取的名字！
怎麽能給女兒用呢？
女兒最沒用了，最沒用了！
可是那會兒計劃生育正嚴，他父親又是主管計劃生育這一塊的小村官，更加要以身作則，所以他要再生一個的夢也跟著碎了。
夏添這個名字，還是給了夏添。
因為夏添的出生，夏成剛開始變得躁動易怒，蘇雨也不太能接受他這種和先前天差地別的變化，加上產後情緒不穩定激素波動，整個人變得比之前更加依賴他。
甚至，因為處於弱勢方，對他比從前多了幾分討好，喜他所喜，厭他所厭。
因為他不喜歡夏添，她也跟著對夏添喜歡不起來，哪怕她是她的母親。
夏添沒怎麽喝過她的母乳，從出生後大多數時間都是喝的奶粉，僅有的母乳時間，還是夏添奶奶抱著她去其他哺乳期的女人那裏求的。
等別人家小孩喝飽了，喝不下了，人家母乳有剩的，夏添就能蹭上一點喝一下。
很多時間自然是蹭不上的，尤其是晚上，深更半夜，嬰兒總是要喝奶的，這時候總不能再去找別人要，所以夏添奶奶就自己出錢給她買好一點的奶粉餵她。
如果沒有她，夏添也許不一定能活下來。
沒錯，夏成剛本來就沒打算讓她活下來。
如果她生下來卻夭折了，那麽他就屬於沒有子女的類型，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再生一個。
那樣，也許就能生到兒子。
但這條路被他媽給堵死了。
他根本搞不懂為什麽他媽會這麽喜歡一個根本沒有用的孫女，難道就因為她也是女性？
那蘇雨為什麽就能跟他統一戰線？
時至今日，哪怕他後來終於如願以償有了自己的兒子，夏成剛也仍舊無法釋懷。
女人是晦氣的生物，她們會來例假，經期的女人連祖宗祠堂都進不了。
所以，他把當初夏添出生後生意上開始出現的所有不順利全都甩鍋到她身上。
一定是因為她是女孩，原本那些幸運，那些財運才會因此全都消失了。
她不僅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增益和好運，還把他原有的一切都破壞了。
女兒不僅沒用，還是不祥的東西。
他不想要她，對她不好，有什麽錯？
好在後來，後來他又有了一個兒子。
他給這個兒子取名夏增。
增添的增。
雖然算起來他是夏添的弟弟，但是男人怎麽能排在女人後面？
就算是給祖宗修碑，墓碑上後輩那一欄，兒子孫子重孫無論大小也總是排在前面的。
他必須要讓自己的兒子壓過自己的女兒。
哪怕他後出生，哪怕他年齡小，他的名字也得排在女兒的名字前面。
這些年，經歷過許多大起大落，商海裏沈浮，夏成剛仍舊在怪罪當初夏添的出生。
那是一個多麽好的機會，差一點他就可以一躍躋身上流社會，可這一切都被夏添毀了。
今日在酒場上談生意又碰壁了。
夏成剛回到家裏就一言不發，冷著一張臉，往沙發上一坐，酒氣熏天。
林媛沒敢去觸黴頭。
門鎖轉動，夏增推門進來，立刻就感覺到熟悉的嚇人的低氣壓。
這些年他逐漸長大成人，許多事以前看不懂現在都看得懂了，所以自然也就猜到今天夏成剛生意上又不太順利。
做生意本來就是起起落落的，誰也不能保證一直都紅紅火火風風光光的，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保不齊會有破產沒落的時候，何況是他們這種半路出家祖上沒有積累根基不穩的呢？
但夏成剛野心太強了，能力又不足，在這種能力跟野心不匹配的情況下，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壞，比從前更加急躁。
好在他對他這個兒子是一向疼愛的，不管再累再煩，也很少對他發洩，再不開心，在他面前也還是會有點好臉色。
所以夏增自然不會像林媛那樣懼怕在這時候靠近他，而是笑著走過去。
“爸，吃了嗎？沒吃我給你煮個面？”
他這麽多年，哪裏會下廚，也就會煮個面，還是為了夏成剛學的。
果然，聽他這麽一說，夏成剛烏雲密布的臉色立刻就好了起來，露出個笑。
“吃過了，最近學習怎麽樣？”
“還行，這次月考比上次還進步了幾名，老師都誇我呢，全都靠你遺傳的聰明基因。”
好聽的話夏增張口就來，果然逗得夏成剛喜笑顏開，拍拍他的肩說要繼續加油。
夏增自然是聽話地應下。
見氣氛終於緩和下來，林媛也靠過來在父子二人身旁坐下，閑聊幾句家常。
“下個禮拜林朗家孩子辦滿月酒，咱們也過去接接喜氣，我聽說他好些領導都要到場呢，要不去看看有沒有你想認識的？”
林朗是林媛娘家的侄子，早前夏添還在讀高三的時候林媛就想把她說給林朗訂婚，可惜最後沒能成。
後來沒過兩年林朗就結婚了，只是一直沒有孩子，上個月終於一下得了個大胖小子，他家裏高興得說什麽也要大辦一場。
林媛接到了消息，一直沒機會提，這會兒正好氣氛也還不錯，就順便提了下。
說完又惋惜地嘆了口氣：“林朗現在也是升職加薪前途無量，我早前就看好他，當時還把他介紹給夏添來著，可惜啊……”
夏成剛皺了下眉：“好端端的你提那個沒良心的東西做什麽？就當她死了。”
林媛立即噤聲。
夏增笑著接話道：“爸爸，你這樣說就不太好了，姐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女兒，哪有當爸爸的詛咒自己女兒去皮的。”
“我女兒？她眼裏還有我這個爸嗎？沒人養的時候狗皮膏藥一樣湊上來，供她讀完書，翅膀硬了，一聲不吭地就跑了！”
“嗯……”
夏增臉上瞬間露出一副很為難的表情。
夏成剛瞪他：“難道我說的不對？”
“不是，我只是記起一件事，可惜我要是說出來的話，好像不太好。”
“什麽事讓你這麽為難？”
夏增扭捏了好一陣，嘆了口氣。
“其實我在南塔見到姐了，她應該是回來工作，但具體做什麽在哪工作我也不知道，我問過她，她沒說，可能是怕……”
“什麽？！”
夏成剛和林媛異口同聲，一臉震驚。
夏增便把那天偶遇夏添說的事說了下，包括她旁邊站著鐘斯琰也一起說了。
林媛記了起來：“你說的是當初你姐跑了之後找上門的那個男生，他還跟你姐在一起呢？”
夏增點頭：“應該是。”
林媛若有所思：“我記得那個男生，長得很帥，又高又有氣質，看著不是一般人，應該是個小少爺，還不是普通的小少爺。”
說完，林媛心思一轉，立即滿臉堆笑。
“兒子說的也對，你們好歹是父女，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的？從前夏添還小，不懂事，做錯什麽也正常，跟她計較什麽。”
“女兒畢竟貼心，你看她現在不還是又回來了？等以後你老了，她還有贍養你的義務呢，何必說什麽當人家死了這種話。”
“現在她也大了，是該成家了，看有沒有機會把她認回來，從前那些事就當一筆勾銷，畢竟她結婚也要有個娘家的。”
夏成剛默默聽著，沒說話。
-
四月底。
夏添越發習慣了晚上和鐘斯琰一起吃飯，雖然有時他在醫院加班要很晚才能回家，但他能趕上飯點的時候，都是和她一起吃晚飯的。
這天下午，恰好倆人同時結束今天的課程，鐘斯琰也不用去醫院，倆人便一同下班。
夏添熟練地坐上他的副駕扣上安全帶，盤算著今晚的菜單，提議去超市采購。
“冰箱裏沒菜了，去買點吧。”
“行，去哪個超市？”
倆人不是第一次一起逛超市買菜，但並不是一直都在同一家超市買。
附近商圈有許多大型超市，有近有遠，夏添想了想：“去吾悅廣場那邊吧。”
很快抵達吾悅廣場，鐘斯琰把車停好，進超市後主動推了個購物車。
倆人一邊沿著貨架走一邊不時往購物車裏放東西，並不僅限於食材。
到了日用品區域，夏添想起家裏衛生巾快要用完了，想著過去買點，又不好意思讓鐘斯琰跟著。
“我想過去買點東西，要不你先自己在這邊逛逛？購物車給我吧。”
鐘斯琰往旁邊一看，明白了，主動走開。
夏添選好了衛生巾放進購物車裏，本來想著放到下面去，想了想等下結賬也要拿出來，只好作罷。
她倒是不介意讓鐘斯琰看到的，只是不想自己在旁邊選的時候他看著，會有點怪。
倆人碰面，鐘斯琰重新從她手裏將購物車接了過去，並沒有刻意去看她買了什麽。
夏添又想起家裏的廚房用紙快要用完了，讓鐘斯琰先去買菜，她去拿紙，兵分兩路，節約時間，好早點回家做飯。
正好是逛超市的高峰期，購物的人很多，倆人選好滿滿一購物車的東西去結賬時幾個收銀臺都排了長長的隊伍。
恰在排隊時，夏添又聽見那聲“姐”。
她回頭去看，果然是夏增。
“好巧啊姐，又見面了。”
夏增看上去很高興，身邊還跟著個女孩子，正有些花癡地偷看鐘斯琰。
倆人迅速朝他們靠了過來，閑聊了幾句，鐘斯琰面色不善地睨了夏增一眼，他立刻就很知趣地說改天再聊便拉著女孩子先走了。
結賬的隊伍緩緩向前移動著，有幾個小孩跑來跑去地追著玩，恰好在幾人都沒註意時碰掉收銀臺邊貨架上的盒子。
很巧合的，那盒子就這麽剛剛好地掉進了鐘斯琰身側的購物車裏，順著那些東西的縫隙落到了購物車底部。
夏添和鐘斯琰都沒看見，從上往下地依次把購物車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收銀臺上結賬。
直至裏面大部分東西都拿出來，剛剛掉進去那個盒子才極其顯眼地出現在購物車底。
倆人伸出去的手同時停在那個盒子上方懸空著，誰也沒有真的去拿。
像是時間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看見盒子上面那句“親密薄，大膽愛”的標語，夏添只覺得腦子都僵了。
緩了兩秒，她滿眼疑惑地擡頭看向鐘斯琰，卻見他也以一種難以言明的表情看著自己。
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他偷偷買了這東西，仔細小心地將它藏在最下面，結果還是被她看見了，所以在怪罪她剛剛拒絕他讓她出去等的提議嗎？
好吧，確實是，她的問題。
夏添別開眼，縮回手，直起身，從他身旁出去：“那我在外面等你。”
“……？”
鐘斯琰微微蹙眉。
她買這東西做什麽？
不懂，但還是拿起來結賬。
夏添沒有走遠，就在旁邊等著幫忙拿東西，只是立在那兒有些走神。
忍不住好奇——
他怎麽會買那個，要和誰用？
這好奇一直持續到上車。
倆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沈默，誰也沒有關於那盒超薄的套先開口說一個字。
好半晌，夏添發現鐘斯琰只是坐在駕駛座，卻沒有要啟動引擎的意思。
“是有東西忘買了嗎？”
鐘斯琰轉頭看她，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像是深思熟慮了許久，才終於決定開口：“聽說這一款不好用。”
夏添一想到他要和別人用這個，有些話就沒忍住冒了出來——
“不好用，但你還是想試試，對嗎？”
鐘斯琰：“……？”
和誰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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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添從沒想過鐘斯琰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一個, 類似於告白的問題。
他漆黑的眼瞳亮亮的，很像熱烈真誠的陽光少年在驕傲地同心上人吐露心意。
少年的一腔赤忱總是動人，令她在聽到的這一瞬間也不受控地失了神。
她反應很慢地, 甚至有些呆地, 一直保持著和剛剛一樣的姿勢，許久沒有動彈。
自然, 也忘了回答他的問題。
“餵。”
鐘斯琰晃了晃膝蓋, 膝頭便在這搖晃中輕輕碰了碰夏添的腿，像是無意的, 很輕。
卻又撓人得很。
“不說話幾個意思。”
他坐姿也隨意, 兩條大長腿岔開擱著晃呀晃的，頗有些懶散又浪的調性。
夏添卻與他相反，站在那兒也很規矩, 瞧著乖乖巧巧的，被他這麽一碰, 回過神了。
她只當鐘斯琰是不小心，微微往旁邊退了一點兒，繼續低頭給他塗藥。
“我相信的。”她說。
她當然相信, 鐘斯琰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 自然也包括他喜歡的人。
他剛剛那樣問她, 大概也是因為, 他才為他表弟周老師做了這樣的事, 內心正洶湧澎湃，所以一時沒忍住有些得意。
“哦，你相信就行。”
鐘斯琰唇角微微上翹, 身體放松地往後一靠，閉著眼看上去有些享受。
原本倆人的姿勢和所保持的距離上藥剛剛好, 他這麽往後一靠，距離就有些遠了。
夏添迫不得已只能隨著他的動作再彎腰一些，繼續動作輕柔地給他臉上塗藥。
有些時候完全就是下意識的反應，看見鐘斯琰閉著眼睛，她不自知地自然放緩了呼吸。
那些呼吸間的氣息很輕地落在鐘斯琰的臉上，他就在她特意為他放緩的呼吸裏放松了整個身心，漸漸浮上困意。
“好了。”
夏添上好藥起身，輕輕丟下這一句，開始收拾他帶來的藥箱。
等她收拾好，發現鐘斯琰沒有任何動靜，湊近去看，才見他仍閉著眼，呼吸均勻。
“鐘斯琰？”
夏添叫了他一聲，沒得到回應。
居然睡著了。
看來今天打架是給他累夠嗆，不僅受了傷，整個人鐵定也身心俱疲。
她倒是鮮少見他這一面，索性也沒什麽要緊，幹脆讓他就這麽靠在沙發上睡了。
將鐘斯琰帶來的藥箱收好擱在一旁，夏添回房拿了一條空調被折返回來輕輕給他蓋上。
就連她自己也沒太察覺，躁動一晚上的心，從他剛剛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就這麽奇妙地安定下來。
尤其是此刻。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夏添將燈光也調成了最暗的那一檔，不會刺眼影響睡覺。
而後，她隔著兩步距離靜靜地看著睡在她家沙發上的鐘斯琰，沈思兩秒，回房去拿了平板電腦出來，就坐在沙發另一角處理文件。
大概過了有一小時，她轉頭看，鐘斯琰還睡著，只不過身體比剛剛歪了些，腦袋也朝著她這個方向傾斜。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視線便很容易被他優越的側臉輪廓所吸引。
她手裏還握著那支電容筆，像個畫家那般不受控地隔空描繪起他的側臉曲線。
飽滿的額頭垂著幾縷碎發，鼻梁高而挺直，唇薄而性感，下頜線鋒利清晰。
冷白皮的臉頰，沒有長斑也沒有長痘，即便他今日受了傷，卻不僅沒有損傷到他半分美貌，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戰損美。
他是真的生得很好看。
這麽多年，她真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的。
夏添調整了下坐姿，側靠在沙發上與他面對面，大膽且毫無顧忌地看他。
從重逢至今，其實她一直都沒太敢好好地看看他的，尤其是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今晚真是賺了。
夏添這麽想著，沒忍住彎了彎唇。
先前她已經洗過澡，也洗漱好了，原本這時候就該準備睡覺，這會兒就這麽在沙發上靠著靠著就開始犯困。
再恢覆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六點。
夏添睜開眼，恢覆清醒的這幾秒，看見自己身上蓋著昨晚她給鐘斯琰蓋的那條空調被。
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頓時完全清醒。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看見昨晚鐘斯琰坐著的那頭已經空了，但茶幾上的藥箱還在。
廚房裏傳來一些很輕的動靜，她起身走過去，看見鐘斯琰做早飯的背影。
他居然沒離開，還起這麽早給她做早飯。
夏添停在廚房門口，默不作聲地看著。
很難描述這一刻的心情。
這樣的清晨六點，她從睡夢裏迷糊醒來，廚房裏已經有人替她忙碌著做早飯。
這樣的清晨，真的讓她很有家的感覺。
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在渝寧。
大概是察覺到她立在門口偷看，鐘斯琰掀著鍋蓋轉過身，語氣聽上去帶著些很輕松的愉悅感：“醒了？熬了點粥，喝點？”
夏添好奇：“你幾點醒的？”
鐘斯琰轉過身去開始往碗裏盛粥：“不到五點，本想直接走，肚子餓了，昨晚光看戲打架去了，沒怎麽吃東西，所以煮點粥。”
哦，原來是這樣。
最近他都在她家做飯，所以他家裏大概並沒有食材儲備，那麽肚子餓了在她家煮個早飯吃也很正常，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好，我先去洗漱。”
“嗯，洗手間那套新的洗漱用品我剛拆了用了，晚上下班回來我給你補上。”
“沒事，本來就是買來用的。”
鐘斯琰自動添了兩個字：“本來就是買來給我用的？”
夏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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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剛最近生意上有些不順利。
他最年輕的時候，在工廠裏做職工。
那會兒待遇其實相對其他人來說還不錯，至少勝在穩定，屬於發不了財但也能溫飽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那種。
不過他不是那種太安分守己願意過安安穩穩日子的人，骨子裏的冒險精神更多一些，喜歡去闖，去以小博大，所以辭了工。
他有野心，想發財，努力說服了他爸拿錢投資給他去做生意創業。
一開始還只是做點小本買賣，沒想到挺順利，於是信心大增，做事也開始更大膽。
那會兒他還剛跟蘇雨結婚，倆人還在熱戀期，他想做什麽蘇雨自然都是支持的。
有了心愛之人的陪伴和支持，夏成剛自然更加有了自信和幹勁，看好市場選好項目後便毅然決然地將大部分資金都投了進去。
做生意的人不比打工的人，安安穩穩地掙著那點死工資，所以在這種未知的冒險裏，求不了自己就喜歡求神拜佛。
直白點講就是迷信。
把大部分錢都投進去以後，對於漫長的回報期，夏成剛心裏也沒底。
再喜歡冒險的人，也怕遇到真的危險。
所以他去了一趟南塔寺，求佛祖保佑他生意順利，早日發大財，最好再抱個胖小子。
他是個挺重男輕女的人，雖然那會兒他跟蘇雨還在熱戀期，他也很喜歡她，但這並不影響他覺得女人只是錦上添花的存在。
難堪大用。
在他還小的時候，他就是這麽覺得。
所以，在他想要成為一個父親時，最想要的也是一個兒子，一個優秀的兒子，最好比他具有更多的聰明才智，比他更有能力。
如此，才能繼承他的衣缽。
就跟自古以來的帝王家都要由皇子來繼承一般，雖然他家並沒有皇位，但他打下來的這些江山，都是需要兒子來繼承的。
兒子可以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可以幫他把生意越做越大，可以為他家開枝散葉，可以為他養老，讓他頤養天年。
女兒？
遲早要嫁人的，生來沒用。
不過如果生意真的做到很大的時候，或許有個女兒也不錯，可以用來跟那些世家大族們聯姻，拉攏一下關系，鋪一鋪以後的路。
這就是他認為的，女兒唯一的作用。
並且，就算一定要有女兒，那也得生在兒子之後，隨便養養就好了。
還是那句話，遲早要嫁人的，嫁完人，她的作用也就基本上沒了，為他做不了什麽大貢獻，靜心養著也是浪費金錢精力。
他在佛祖跟前求了個兒子，回去不到半個月，蘇雨就查出來懷孕。
他以為是佛祖顯靈，真應了他許的願，給他送來了個大胖兒子，高興得一整晚沒睡著。
在蘇雨查出來懷孕以後，他的生意上也開始一路綠燈，之前本就順暢的財路走得更加順暢，結交的生意夥伴也越來越多。
這讓他更加堅信了那天在南塔寺許的願被佛祖實現了，還特意去上了高香。
那段時間他可謂是春風得意，嬌妻有孕，事業紅火，前途一片光明，自然也就對這個未出生的孩子寄予厚望。
他開始琢磨給這個孩子取個名字。
為此，他還翻了字典詞典，可惜文化也算不上太高，所以更高深一點含義有美好期望的名字也想不出來，只能想個簡單的。
“添”這個字，就很好。
增添的添，如虎添翼的添。
正正好配這個給他帶來好運財運的兒子。
最好讓他的錢財添添添，所有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添添添，再添一個兒子也不錯。
他在這種期待中等待這個孩子的降臨，甚至已經想好了他的滿月酒百日宴應該怎樣辦才夠風光，怎樣將他培養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終於，蘇雨的預產期到了。
他焦急又滿懷期待地在產房外等待，快要被自己腦海裏的美好暢想幸福暈了。
可惜，這一切美好止於護士將這個孩子抱給他看的那一刻——
“小千金很可愛哦，皮膚也很好，長大後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姑娘，您真幸福！”
那一刻，說晴天霹靂也不為過。
居然是個女兒。
他期待了這麽久的兒子，居然是個女兒。
夏成剛石化在原地，手卻在抖，不敢置信地去掀嬰兒包被查看性別。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是個女兒呢？我明明跟佛祖說的我要一個兒子，怎麽可能是個女兒？你們是不是抱錯了？”
護士疑惑地看著這個奇怪的男人，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還是一旁的夏成剛母親高興地將孩子抱了過去。
“孫女啊？我的孫女！哎喲，這小臉兒，長得也太可愛了，真是個小寶貝！”
夏成剛的美夢在這一刻徹底破滅了。
他開始將所有的不如意都怪罪在這個孩子身上，就連早就想好的名字也不想給她。
那可是他給他兒子取的名字！
怎麽能給女兒用呢？
女兒最沒用了，最沒用了！
可是那會兒計劃生育正嚴，他父親又是主管計劃生育這一塊的小村官，更加要以身作則，所以他要再生一個的夢也跟著碎了。
夏添這個名字，還是給了夏添。
因為夏添的出生，夏成剛開始變得躁動易怒，蘇雨也不太能接受他這種和先前天差地別的變化，加上產後情緒不穩定激素波動，整個人變得比之前更加依賴他。
甚至，因為處於弱勢方，對他比從前多了幾分討好，喜他所喜，厭他所厭。
因為他不喜歡夏添，她也跟著對夏添喜歡不起來，哪怕她是她的母親。
夏添沒怎麽喝過她的母乳，從出生後大多數時間都是喝的奶粉，僅有的母乳時間，還是夏添奶奶抱著她去其他哺乳期的女人那裏求的。
等別人家小孩喝飽了，喝不下了，人家母乳有剩的，夏添就能蹭上一點喝一下。
很多時間自然是蹭不上的，尤其是晚上，深更半夜，嬰兒總是要喝奶的，這時候總不能再去找別人要，所以夏添奶奶就自己出錢給她買好一點的奶粉餵她。
如果沒有她，夏添也許不一定能活下來。
沒錯，夏成剛本來就沒打算讓她活下來。
如果她生下來卻夭折了，那麽他就屬於沒有子女的類型，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再生一個。
那樣，也許就能生到兒子。
但這條路被他媽給堵死了。
他根本搞不懂為什麽他媽會這麽喜歡一個根本沒有用的孫女，難道就因為她也是女性？
那蘇雨為什麽就能跟他統一戰線？
時至今日，哪怕他後來終於如願以償有了自己的兒子，夏成剛也仍舊無法釋懷。
女人是晦氣的生物，她們會來例假，經期的女人連祖宗祠堂都進不了。
所以，他把當初夏添出生後生意上開始出現的所有不順利全都甩鍋到她身上。
一定是因為她是女孩，原本那些幸運，那些財運才會因此全都消失了。
她不僅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增益和好運，還把他原有的一切都破壞了。
女兒不僅沒用，還是不祥的東西。
他不想要她，對她不好，有什麽錯？
好在後來，後來他又有了一個兒子。
他給這個兒子取名夏增。
增添的增。
雖然算起來他是夏添的弟弟，但是男人怎麽能排在女人後面？
就算是給祖宗修碑，墓碑上後輩那一欄，兒子孫子重孫無論大小也總是排在前面的。
他必須要讓自己的兒子壓過自己的女兒。
哪怕他後出生，哪怕他年齡小，他的名字也得排在女兒的名字前面。
這些年，經歷過許多大起大落，商海裏沈浮，夏成剛仍舊在怪罪當初夏添的出生。
那是一個多麽好的機會，差一點他就可以一躍躋身上流社會，可這一切都被夏添毀了。
今日在酒場上談生意又碰壁了。
夏成剛回到家裏就一言不發，冷著一張臉，往沙發上一坐，酒氣熏天。
林媛沒敢去觸黴頭。
門鎖轉動，夏增推門進來，立刻就感覺到熟悉的嚇人的低氣壓。
這些年他逐漸長大成人，許多事以前看不懂現在都看得懂了，所以自然也就猜到今天夏成剛生意上又不太順利。
做生意本來就是起起落落的，誰也不能保證一直都紅紅火火風風光光的，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保不齊會有破產沒落的時候，何況是他們這種半路出家祖上沒有積累根基不穩的呢？
但夏成剛野心太強了，能力又不足，在這種能力跟野心不匹配的情況下，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壞，比從前更加急躁。
好在他對他這個兒子是一向疼愛的，不管再累再煩，也很少對他發洩，再不開心，在他面前也還是會有點好臉色。
所以夏增自然不會像林媛那樣懼怕在這時候靠近他，而是笑著走過去。
“爸，吃了嗎？沒吃我給你煮個面？”
他這麽多年，哪裏會下廚，也就會煮個面，還是為了夏成剛學的。
果然，聽他這麽一說，夏成剛烏雲密布的臉色立刻就好了起來，露出個笑。
“吃過了，最近學習怎麽樣？”
“還行，這次月考比上次還進步了幾名，老師都誇我呢，全都靠你遺傳的聰明基因。”
好聽的話夏增張口就來，果然逗得夏成剛喜笑顏開，拍拍他的肩說要繼續加油。
夏增自然是聽話地應下。
見氣氛終於緩和下來，林媛也靠過來在父子二人身旁坐下，閑聊幾句家常。
“下個禮拜林朗家孩子辦滿月酒，咱們也過去接接喜氣，我聽說他好些領導都要到場呢，要不去看看有沒有你想認識的？”
林朗是林媛娘家的侄子，早前夏添還在讀高三的時候林媛就想把她說給林朗訂婚，可惜最後沒能成。
後來沒過兩年林朗就結婚了，只是一直沒有孩子，上個月終於一下得了個大胖小子，他家裏高興得說什麽也要大辦一場。
林媛接到了消息，一直沒機會提，這會兒正好氣氛也還不錯，就順便提了下。
說完又惋惜地嘆了口氣：“林朗現在也是升職加薪前途無量，我早前就看好他，當時還把他介紹給夏添來著，可惜啊……”
夏成剛皺了下眉：“好端端的你提那個沒良心的東西做什麽？就當她死了。”
林媛立即噤聲。
夏增笑著接話道：“爸爸，你這樣說就不太好了，姐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女兒，哪有當爸爸的詛咒自己女兒去皮的。”
“我女兒？她眼裏還有我這個爸嗎？沒人養的時候狗皮膏藥一樣湊上來，供她讀完書，翅膀硬了，一聲不吭地就跑了！”
“嗯……”
夏增臉上瞬間露出一副很為難的表情。
夏成剛瞪他：“難道我說的不對？”
“不是，我只是記起一件事，可惜我要是說出來的話，好像不太好。”
“什麽事讓你這麽為難？”
夏增扭捏了好一陣，嘆了口氣。
“其實我在南塔見到姐了，她應該是回來工作，但具體做什麽在哪工作我也不知道，我問過她，她沒說，可能是怕……”
“什麽？！”
夏成剛和林媛異口同聲，一臉震驚。
夏增便把那天偶遇夏添說的事說了下，包括她旁邊站著鐘斯琰也一起說了。
林媛記了起來：“你說的是當初你姐跑了之後找上門的那個男生，他還跟你姐在一起呢？”
夏增點頭：“應該是。”
林媛若有所思：“我記得那個男生，長得很帥，又高又有氣質，看著不是一般人，應該是個小少爺，還不是普通的小少爺。”
說完，林媛心思一轉，立即滿臉堆笑。
“兒子說的也對，你們好歹是父女，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的？從前夏添還小，不懂事，做錯什麽也正常，跟她計較什麽。”
“女兒畢竟貼心，你看她現在不還是又回來了？等以後你老了，她還有贍養你的義務呢，何必說什麽當人家死了這種話。”
“現在她也大了，是該成家了，看有沒有機會把她認回來，從前那些事就當一筆勾銷，畢竟她結婚也要有個娘家的。”
夏成剛默默聽著，沒說話。
-
四月底。
夏添越發習慣了晚上和鐘斯琰一起吃飯，雖然有時他在醫院加班要很晚才能回家，但他能趕上飯點的時候，都是和她一起吃晚飯的。
這天下午，恰好倆人同時結束今天的課程，鐘斯琰也不用去醫院，倆人便一同下班。
夏添熟練地坐上他的副駕扣上安全帶，盤算著今晚的菜單，提議去超市采購。
“冰箱裏沒菜了，去買點吧。”
“行，去哪個超市？”
倆人不是第一次一起逛超市買菜，但並不是一直都在同一家超市買。
附近商圈有許多大型超市，有近有遠，夏添想了想：“去吾悅廣場那邊吧。”
很快抵達吾悅廣場，鐘斯琰把車停好，進超市後主動推了個購物車。
倆人一邊沿著貨架走一邊不時往購物車裏放東西，並不僅限於食材。
到了日用品區域，夏添想起家裏衛生巾快要用完了，想著過去買點，又不好意思讓鐘斯琰跟著。
“我想過去買點東西，要不你先自己在這邊逛逛？購物車給我吧。”
鐘斯琰往旁邊一看，明白了，主動走開。
夏添選好了衛生巾放進購物車裏，本來想著放到下面去，想了想等下結賬也要拿出來，只好作罷。
她倒是不介意讓鐘斯琰看到的，只是不想自己在旁邊選的時候他看著，會有點怪。
倆人碰面，鐘斯琰重新從她手裏將購物車接了過去，並沒有刻意去看她買了什麽。
夏添又想起家裏的廚房用紙快要用完了，讓鐘斯琰先去買菜，她去拿紙，兵分兩路，節約時間，好早點回家做飯。
正好是逛超市的高峰期，購物的人很多，倆人選好滿滿一購物車的東西去結賬時幾個收銀臺都排了長長的隊伍。
恰在排隊時，夏添又聽見那聲“姐”。
她回頭去看，果然是夏增。
“好巧啊姐，又見面了。”
夏增看上去很高興，身邊還跟著個女孩子，正有些花癡地偷看鐘斯琰。
倆人迅速朝他們靠了過來，閑聊了幾句，鐘斯琰面色不善地睨了夏增一眼，他立刻就很知趣地說改天再聊便拉著女孩子先走了。
結賬的隊伍緩緩向前移動著，有幾個小孩跑來跑去地追著玩，恰好在幾人都沒註意時碰掉收銀臺邊貨架上的盒子。
很巧合的，那盒子就這麽剛剛好地掉進了鐘斯琰身側的購物車裏，順著那些東西的縫隙落到了購物車底部。
夏添和鐘斯琰都沒看見，從上往下地依次把購物車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收銀臺上結賬。
直至裏面大部分東西都拿出來，剛剛掉進去那個盒子才極其顯眼地出現在購物車底。
倆人伸出去的手同時停在那個盒子上方懸空著，誰也沒有真的去拿。
像是時間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看見盒子上面那句“親密薄，大膽愛”的標語，夏添只覺得腦子都僵了。
緩了兩秒，她滿眼疑惑地擡頭看向鐘斯琰，卻見他也以一種難以言明的表情看著自己。
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他偷偷買了這東西，仔細小心地將它藏在最下面，結果還是被她看見了，所以在怪罪她剛剛拒絕他讓她出去等的提議嗎？
好吧，確實是，她的問題。
夏添別開眼，縮回手，直起身，從他身旁出去：“那我在外面等你。”
“……？”
鐘斯琰微微蹙眉。
她買這東西做什麽？
不懂，但還是拿起來結賬。
夏添沒有走遠，就在旁邊等著幫忙拿東西，只是立在那兒有些走神。
忍不住好奇——
他怎麽會買那個，要和誰用？
這好奇一直持續到上車。
倆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沈默，誰也沒有關於那盒超薄的套先開口說一個字。
好半晌，夏添發現鐘斯琰只是坐在駕駛座，卻沒有要啟動引擎的意思。
“是有東西忘買了嗎？”
鐘斯琰轉頭看她，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像是深思熟慮了許久，才終於決定開口：“聽說這一款不好用。”
夏添一想到他要和別人用這個，有些話就沒忍住冒了出來——
“不好用，但你還是想試試，對嗎？”
鐘斯琰：“……？”
和誰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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